“宅经济”红利未现 游戏产业寒冬中逐光前行

　　◎记者 罗茂林 郭成林

　　2022年上半年对中国游戏行业而言仍显艰难，业界预期的疫情下“宅经济”红利并未如2020年那般再次出现。据伽马数据最新报告，今年以来，国内游戏行业出现了罕见的营收与用户双降的局面。

　　时移势易，游戏业的凛冽寒冬比预想的要长远。天眼查数据显示，去年版号停摆后5个月时间，全国共有1.4万家游戏公司注销。今年4月版号重启下发，但部分获批版号的游戏公司却因未能扛过寒冬已注销或转行。6月下发的版号中亦出现了类似情况。

　　茕茕孑立日，尤为自强时。监管法规的严厉执行、版号政策的结构调整，让旧有粗制滥造的产品模式遭遇瓶颈，倒逼厂商加速出海、推动产业走向精品化。当米哈游等新生力量开始撼动既有格局，更多游戏创业者燃起希望，逐光前行。

　　虚拟现实、元宇宙、Web3.0相继呼啸而至，全新技术迭代将爆发出巨大增长空间，正等待着中国游戏产业踔厉前行、奋力开拓。

　　沉疴 游戏产业营收下降

　　意料之外，游戏行业增速下降。国内游戏行业“内生创造性”从未真正得到培育。许多游戏厂商扎堆投资热门IP使之游戏化的举动，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。

　　日前，伽马数据联合中国游戏产业研究院发布《2022疫情期间企业发展状况调研报告》，报告显示今年以来，游戏行业增长由正转负，甚至出现了罕见的营收与用户的双降。

　　具体来看，3月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同比下降9.05%，4月同比下降3.4%；用户规模方面，中国游戏用户规模3月同比下降0.04%，4月同比下降0.01%。此外，数据显示，今年一季度，在34家游戏上市公司中，有约一半的公司营收同比下降，而净利润出现同比下降的企业则接近70%。

　　相比之下，2020年却是另一番图景。

　　数据显示，2020年第一季度，中国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732.03亿元，环比增长25.22%。与此同时，海外市场也成果斐然，当年一季度海外市场实际销售收入达37.81亿美元，环比增长31.19%。

　　2021年，被称为史上最严的“未成年人保护”政策出台，随后游戏版号审核再度停摆。

　　许多老牌游戏公司没能挺过难关。今年6月13日，上海游戏研发公司木七七因长期入不敷出宣布集体裁员；今年2月，曾被誉为“HTML5移动技术和服务第一股”的白鹭科技宣布将进入破产清算。

　　值得注意的是，今年4月，版号审核重启。但记者注意到，多款游戏背后的主体公司已经注销或已转行。

　　如魔幻题材手游《魔眼乱斗》开发商“上海宾略网络科技有限公司”官网已变成建筑素材下载网站；《小小城主》的一家注册公司则变成了护肤品网站。

　　不过，换一个角度看问题，虽有阵痛与损失，但面对多年高速发展、问题丛生的中国游戏产业，踩下急刹车，进行反思与调整颇为必要。

　　“应该看到，过去一年国内游戏在未成年人保护方面的成绩是显著的。”一位行业分析师表示，过去一年，许多中小游戏厂商形同虚设的防沉迷系统得到有效规范。“当面对更加成熟挑剔的成年人消费群体，国产手游诸多顽疾也暴露出来。”

　　产品粗制滥造、消费需求扭曲，这是过去10年国产手游市场的发展痼疾。

　　最显而易见的，便是“换皮”游戏。所谓“换皮”游戏，是在旧有游戏产品基础上，通过少量更换部分角色的建模、游戏内容的文字，从而制造所谓的“新游戏”。无数玩家将这种“圈一波钱就跑路”的游戏斥为“诈骗”。

　　近年来，在“游戏精品化”的导向下，监管机构三令五申，严厉打击“换皮”行为，同时通过限制版号的方式加以约束，这一行为才有所收敛。“‘换皮’游戏靠的就是快速周转，版号让发行新游戏难度变高，许多团队不得不珍惜手中的游戏，好好运营。”一位业内人士解释道。

　　此外，源于日本二次元游戏的“抽卡”机制，近年来也被几乎所有游戏公司毫无差别地应用。“玄学”概率下，各种动辄十几万元充值的新闻屡见不鲜。“软赌博”的盈利模式，让国产游戏饱受诟病与非议。

　　一切表象的背后，是国内游戏行业“内生创造性”从未真正得到培育。许多游戏厂商扎堆投资热门IP使之游戏化的举动，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。

　　但当国内游戏用户数量增长陷入停滞，拓展新市场、提高客单价成为企业唯二选择，这就激发了行业今日最重要的两个发展趋势——加速出海与精品化。

　　机遇 加速出海与倒逼的精品化

　　日趋严格的监管政策，促使游戏企业加速出海，而海外3A大厂林立、竞争激烈的市场环境，倒逼游戏企业全力以赴实施精品化。

　　出海，如今已是游戏行业的共识，机遇与挑战均蕴藏其间。从市场规模来看，第三方机构Newzoo数据预测，2022年全球游戏市场规模将达2031亿美元，同时，全球玩家数量也将突破30亿人的大关，而这是国内玩家规模的近5倍。

　　大量国内游戏公司正在快速加码海外游戏市场。

　　在上市公司中，出海收入最高的3家分别是腾讯、网易和三七互娱，其中腾讯2021年海外游戏收入达到了455亿元，同比增长31%。网易CEO丁磊也在今年一季报后的电话会议上明确表示，未来，希望网易游戏在海外市场占比不断提高。

　　此外，对于有野心的游戏公司而言，海外市场乾坤未定，人人皆有可能成为黑马。

　　2020年，凭借游戏《原神》，米哈游异军突起，成为当年国产头部手游出海的佼佼者，也让行业看到了出海的新机遇。事实上，新一批崛起的游戏公司如莉莉丝、鹰角、叠纸，近年来也都在海外市场有着不俗的成绩。

　　但出海并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。“海外市场上，美、日、韩是电子游戏消费大国，也都有着非常深厚的游戏产业功底，因此我们很多粗糙的手游根本不可能打入他们的市场。”一位中小游戏公司负责人直言。

　　这是一场被倒逼的变革，国产手游需直面自己的“先天不足”。

　　采访中，一位资深游戏设计师提到了“心流”这个行业基础概念。所谓心流，描述的是玩家在游玩过程中，与游戏交互反馈时心态的变化。难度太高，玩家失去挑战的耐心；难度太低，玩家也会觉得游戏无趣。因此，优秀的游戏离不开平滑的心流曲线设计，而这恰恰是游戏作为文化产业最为核心的价值与能力。

　　然而，一直以来国内大部分手游设计都是反心流的。“手游团队要考虑周流水、月流水，所以需要不断刺激用户充值消费，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反心流，强迫玩家离开舒适区。”这位设计师介绍道，通过突兀的高难关卡阻拦、PK（对决）机制挑拨玩家对立，让人在盛怒之下一掷千金不计代价。“人们不会为快乐买单，但是会为愤怒消费。”实际上，早年凭借一款《征途》日进斗金的史玉柱便深谙此道。

　　过往的野蛮生长、短期逐利，最终削弱了行业长期竞争力。

　　一个数据多少引人深思。今年以来，短视频超越游戏成为绝大部分人打发时间的娱乐工具，前者占比高达80%。随着越来越多玩家抱怨“玩游戏比上班还累”，短视频半路杀出，开始取代游戏成为大众休闲的首选。

　　心动网络CEO黄一孟在最近一次论坛上直言不讳地表示：“国内游戏行业的红利时代已经结束。”这意味着，传统那套反常识且短视的发展方式，在今日已不再具有经济效益。

　　改变的力量正在滋长。

　　拒绝短平快，让游戏重归“心流”，如今正成为越来越多游戏从业者的想法。一个有趣的变化在悄然发生。近两年，相较于手游端的发展停滞，国产游戏在独立游戏、主机游戏领域却不乏精品出现。

　　去年，来自重庆的五人团队研发的《戴森球计划》在发售当天登顶Steam平台榜首；由两名学生打造的独立游戏《笼中窥梦》一度登顶苹果应用商店周销榜榜首。就连当下火爆的《原神》也一改手游的强交互，从一开始便定位主机端，发展云游戏。

　　这一切都可以看作游戏创业者的努力挣脱，改变传统流水模式对游戏产品的盈利挟持。

　　变革 前有元宇宙今有web3.0

　　无论是未来的元宇宙，还是以后大型主机游戏，虚拟引擎技术都将是开发的基础。这一领域成为当前全球科技巨头们争相布局的领域。

　　如果将目光放长远，当下或许是一个历史转折的重要时刻。

　　50年前曾发生过这样一件耐人寻味的小事。1974年，一位名叫乔布斯·史蒂夫的年轻技术员，开发了一款名为《打砖块》的游戏，一时间风靡全球。

　　这款游戏令晶体管计算机成为炙手可热的商品，也让本已被宣判“死刑”的CPU技术被英特尔从垃圾堆中捡回来，间接推动了个人计算机的大幅普及。

　　需求之于供给、游戏产品之于底层科技发展，这是游戏产业社会价值的经济学视角。

　　“更好性能的芯片、更快速度的5G网络，这些高新技术的投资成本，只有通过广泛的民用普及才能消化。”一位互联网行业分析师直言，“游戏将是这些高新技术的天然试验场，以及最佳的商业闭环。”

　　面对呼啸而来的元宇宙、web3.0浪潮，用科技的眼光去看待游戏产业价值，时代的机遇或许就在眼前。

　　这将是一场长远的竞赛，许多头部企业已开始由虚向实，深潜布局。

　　“无论是未来的元宇宙，还是以后大型主机游戏，虚拟引擎技术都将是开发的基础，但相关技术仍被国外巨头卡脖子。”网易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，一直以来，相关引擎的开发均被国外企业垄断。“我们越来越感觉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，所以不断加大对于基础技术领域的投资。”

　　“虚拟引擎的开发难度不亚于创造一个全新的操作系统，所需要的投资都是数以亿计的。”一位游戏资深人士认为，正因如此，这一领域已成为当前全球科技巨头们争相布局的领域。

　　资料显示，截至2021年7月，网易自研的引擎Messiah已支持9款产品研发，初步具备支撑世界级品质、全平台发行的大型游戏开发的能力，网易互娱首席游戏软件设计专家赵钰琨将之形容为一次“野心勃勃的巨大尝试”。

　　一批更为超前的探索者已开始走出国门，在web3.0的大潮中乘风破浪。

　　“现在关于web3.0的创业，能脱颖而出的将不仅是一家游戏公司，而是会成为下一代互联网巨头。”一位从事web3.0创业的投资者雄心勃勃地告诉记者，“游戏会是web3.0最好的场景。”

　　对于游戏行业而言，选择走向哪里，以何种心态前行，就直接决定了整个行业的未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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